袁道一

居梅溪湖久矣，诸多花团锦簇，独钟自家楼下之海棠。犹记初栖小区，一众绿植中有三棵银杏和五棵海棠。想必是地下空旷，下有停车场，层垒之土扎根浅薄，银杏树先后凋谢，园丁齐地锯走，它们很快被遗忘。一丛绿色拥裹中，没有一丝余影，好像从没有来过。许是情深，海棠也随之“走”了两棵。剩下的三棵，两端各一棵，居中一棵。目睹此状，我甚是忧虑，这三棵海棠只怕时日艰难。不过，忧思纯属多余，楼下的海棠花开花谢，一晃十年光阴缱绻。

春至，寒未全消，海棠已绽。初时，枝间孕蕾，小巧玲珑，如赤玉珠，隐于叶底，若有羞涩意。未几，渐次舒展，瓣尖微粉，似胭脂轻染。及盛，繁英满树。其瓣五出，质若薄绢，温润有光。粉白相间，或深或浅，色韵天然。花态各异，有半开者，犹抱琵琶，娇柔欲语；有盛放者，肆意舒展，明媚照人。

上下班经过，总不由在树下驻足稍许。观其花状，虽无莲花纤直，但比莲花婀娜；不及牡丹雍容，但比牡丹灵秀。察其花色，虽无梅花素净，但比梅花丰满；不及桃花娇艳，但比桃花淡雅。闻其花香，虽无丹桂浓烈，但比丹桂清幽；不及丁香馥郁，但比丁香隽永。于是，一日中数次拍摄，留其影于朋友圈，恨不得呼朋引伴同来赏花。

每值风雨，花虽飘零，却无萎靡之态。瓣落缤纷，如蝶飞舞，零落成泥，亦留香痕。海棠之美，不媚不俗。不与桃李争艳于早芳，独守其时，从容绽放。其开也，绚烂而不张扬；其落也，优雅而无怨尤。此坚韧淡然之性，实可赞也，常观之，心亦得悟，处世当如海棠，守正而抱真，自得风流。一春一放，无须伤怀，试问卷帘人，却道海棠依旧。

于是，趁春光正好、趁海棠正盛，闲暇之余在阳台上喝茶读书。冰心先生在《一日的春光》里素淡地写她对海棠的痴爱：“所以有香的花中，我只爱兰花、桂花、香豆花和玫瑰，无香的花中，海棠要算我最喜欢的了。”而邓颖超在《从西花厅海棠花忆起》深情描述：周总理一生喜爱海棠花，抽暇在庭院里散步，站在甬道旁的海棠树前，总是抬头看了又看，兴致盎然。至此，海棠花似的馥郁温暖之情跃然纸上，撼人心魂。

不觉间夜已深，想起东坡先生的诗：“东风袅袅泛崇光，香雾空蒙月转廊。只恐夜深花睡去，故烧高烛照红妆。”我纵然没有烛，索性也优雅一回，特意留灯，就让楼上的灯光和楼下的海棠，一同厮守这春和景明吧。